Saturday, November 5, 2011

左小刀:时代的“异人”——《风雨同窗》读后

左小刀:时代的“异人”——《风雨同窗》读后:

风雨同窗:十九桩刻骨铭心的人生往事

  基督教经典里记载着这样一个故事:上帝要派两位天使去毁灭淫乱的索多玛城,亚伯拉罕为索多玛城的命运而祈求上帝,上帝答应只要那个城有十个义人就不毁灭它。

  何为“义人”?与其用道德词汇来解释,不如理解为显露“异质思维”或“众人皆醉我独醒”的特立独行者,或曰“异人”。

  六十年来的红色中国就是一座现实的“索多玛城”,中共靠领袖意旨和意识形态一将人民笼罩在红色恐怖之下。所幸的是,虽然经过整风、“反右”、“文革”到秘密警察横行,异人犹存,并且生生不息。丁东主编的这本《风雨同窗:十九桩刻骨铭心的人生往事》中记载的这十九桩事件的主角们就是这个大时代的“异人”的缩影。

  这本书的主人公长期生活在红太阳之下的恐怖之中,领袖意志和“集体意识”决定一切,“多说一些与潮流相悖的话”,就会成为被批斗的对象,连出身都成为一个原罪。杨小凯总结说,“中国最优秀的知识精英都在牢里”。我们也就不难理解沈睿为何选择“离开这个无法自由呼吸的地方”,远走他乡了。

  一个人人自危的时代,大多数人随波逐流跟党走,但从来不乏“特立独行”者,他们或则冷眼旁观,静静观察;或则选择逃离,奔向他国;或则挺身而出,批判时代的怪诞。

  顾准一直是红色恐怖的最清醒的观察者,被批斗也不反抗,私下里却说,“别看我前面头都快低到地上了,其实后面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”;赵一凡则充当了时代记录者的角色,在运动进行时,他悄悄地收集了当时的报纸、大字报。

  林昭被以“反革命”罪名抓捕入狱后,非但不认罪,反而更猛烈抨击造神运动和愚民政策;遇罗克在“老子英雄儿好汉,老子反动儿混蛋”风靡时,写出了《出身论》进行反击;杨小凯在红太阳最烈时发出了“中国向何处去”的追问,招致十年牢狱之灾。

  自诩是“未来的范文澜、郭沫若、翦伯赞”的沈元,或许不会想到他的三位偶像后来也分道扬镳了。郭沫若从学界走进了庙堂,风光一时,却留给后世一个大大的污点,他的儿子郭世英却处“淤泥”中而不染,在被批斗时坠楼而死。沈元也未能逃脱,因才华横溢的“鸣放”被划为“右派”,不堪忍受批斗之累,铤而走险,化装闯进苏联驻中国使馆寻求政治避难未遂,结果被以“叛国投敌”的罪名枪杀。

  在以“阶级斗争”为纲的毛氏恐怖时代,这一切或许不难理解。但毛氏之后,红色的幽灵并未离去。

  当姚锦云不断遭遇“反常识的逻辑”后,最终选择了“到天安门去讲理”。在悔过书中她写道:“希望我的死能引起中国人对中国官僚主义制度的觉醒。”武大校长刘道玉先生顶着压力把有“政治问题”的杨小凯引进了武大,后来又力排众议,批准了他赴普林斯顿大学读博,这却成了他的一项“罪名”。

  书中另外两位“异人”余易木和李如波也值得一提。当青海省文联决定调余易木为专职作家时,他坚辞不肯,认为“一旦成为作协体制内的人,写遵命文学,就不自由了。”李如波颇有圣人之风,“有道则现,无道则隐”,他选择了“隐”,与所有人保持距离,落入体制后,选择了逃避。

  “特立独行”至今不受体制待见,因言定罪仍然大行其道,好在“异人”未绝,这十九位作者正像他们的“异人”同窗们一样追问。到底是谁造就了这样一个时代?毛泽东和他的继承人?何蜀记忆中张鲁曾在一次演讲中追问:

  “张志新是谁杀的?人们痛心、愤怒、追查!诗人作诗,作家立文。是谁?是‘四人帮’?不错,是他们,但决不只是他们!还有我,还有大家!请问,如果当时张志新在你面前游街示众,你能保证自己不说:‘反革命,该杀!’

  “我们常说,官僚主义可恨,封建专制可恶,应该铲除,现在要加上依据,先铲除自己身上的毒素吧!最可怕的敌人是你自己!”

  值得庆幸的是,如今国门和网络羞答答的开了,自由的阳光更充足了,我们身上的“毒素”也日渐少了。

  (原载《财经文摘》2011年8月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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